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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徒步重返父辈救助南京同胞之地,揭秘危难时刻的“陈先生”为何留守?


11月25日,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后代、安全区内守望相助中国同胞的后代,以及省市红十字会、博西公司、南京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拉贝纪念馆、北京东路小学、紫金草志愿者、紫金草女孩等社会各界150余名中外人士聚集在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大草坪上,以一场“感恩·南京安全区”国际和平徒步活动,感恩那些在南京的至暗时刻伸出援手的人们,激励大家铭记历史、珍爱和平。

令人动容的是,子女们来到南京寻访父亲工作过的地方,银杏如画,树犹如此,在

专访中拼凑出《魏特琳日记》里的“陈先生”——温暖而坚定的陈斐然。



重走安全区,

8.6千米串起不可忘却的记忆

1937年冬天,留守南京的20多位国际友人成立“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与中方人士一道在南京建立3.86平方公里的安全区,最多时收容了约25万中国难民。其中,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今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院长明妮·魏特琳打开女校大门,用自己的双臂为南京数以万计的妇女儿童铸起一艘“诺亚方舟”。

据悉,国际和平徒步活动由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自2016年起开始发起举办,今年已是第七届。当天,由纪念馆主办、鼓楼区委宣传部、南京师范大学协办的第七届“感恩·南京安全区” 国际和平徒步活动,吸引大家以重走安全区的形式途经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拉贝故居、鼓楼医院、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旧址四处历史见证地,全程8.6千米串起了南京安全区一处处重要地点,也串起一段段不可忘却的记忆。

徒步活动启动仪式上,来自江苏战旗军旅文工团的演员们用“沉浸式”的情景演出《我们不能忘记》震撼再现86年前的惨痛历史与安全区内人道主义救援情形。演出通过情景表演讲述挣扎在死亡线上难民们的惊恐、无奈和悲愤以及冒着生命危险救助难民的国际友人魏特琳等人的无私大爱。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常志强的女儿、首批“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常小梅来参与徒步活动。回忆起86年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常志强姐弟俩在安全区内被金大附中难民收容所所长姜正云夫妇收留照顾,她说:“今天我怀着感恩的心情来参加,感恩曾在南京大屠杀血雨腥风的岁月里守望相助的中国同胞与给予无私帮助的国际友人。如今,和平与发展成为当今世界主旋律,也是爱好和平的中国人民共同的美好愿景。作为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忆传承人,我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共创更加美好的明天。”



陈朝一

《魏特琳日记》记载,

他为保护帮厨历经“九死一生”

上午8:30,徒步活动在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大草坪开始。南京大屠杀期间,这里是专门收容妇女、儿童的难民收容所,美籍人士明妮·魏特琳担任难民收容所所长、陈斐然担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总务主任,与程瑞芳等人不顾个人安危留守南京,冒着生命危险守护1万多名妇孺不受日军的伤害。



陈斐然

说到陈斐然,《魏特琳日记》《程瑞芳日记》中,魏特琳称这位文质彬彬的男青年为“陈先生”或“F陈”。在南京沦陷前4个月,陈斐然就开始准备清空校舍、挖防空洞。一切他能想到的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1937年9月8日,魏特琳在日记中写道:“F·陈把他的家人送回老家,他们走的是汉口这条路。现在他无牵无挂,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了。”

从9月20日开始,他一直在为制作美国旗帜忙碌中,在校园中插上美国旗帜,或许可以躲避不必要的侵袭。他跑遍了南京的主要商业街,发现都已关门,于是在城里找到裁缝开始制作。12月1日,8面美国旗帜已经做好,即将在第二天悬挂在学校的各个区域。人们把包装好的书放在地下室,为可能到来的难民腾出地方。当时,陈斐然的心情十分凝重。魏特琳日记中记载,陈斐然说:“这好像是在准备一次葬礼。”

12月13日,南京沦陷。“现有十二点钟,坐此写日记不能睡,因今晚尝过亡国奴的味道。”根据《程瑞芳日记》,虽然陈斐然的房子被抄了,他被带去广州路,皮包也被拿走(里面只有几毛钱),所幸被放了回来。陈斐然回来这件大大的幸事,魏特琳也记录了下来,她写道:“陈先生在上海路与广州路交叉的十字路口被释放。”安全区内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感恩会,来庆祝他的死里逃生。

关于这次“死里逃生”,陈斐然定居天津之后,小女儿陈朝一从未听他提起过南京大屠杀,直到1976年。“1976年唐山大地震,天津也是重灾区。我母亲在那次大地震中过世。就那次大难勾起了阿爸的回忆。”阿爸终于提及,自己在南京大屠杀中经历九死一生。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12月17日,侵华日军闯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明为搜查中国士兵,实际上却是在寻找年轻女子。有些工人是刚雇来帮忙的,其中有一名工人手上有老茧,日本兵怀疑他是中国军人,要把他带走。“我阿爸站出帮他说话,他说:‘他是Coolie(苦力)’。日本兵因此用脚踹他,把他拖到对面站着,又叫他跪着,随后他被带走了。”爸爸告诉陈朝一,当时难民区里人太多了,食堂人手不够,这个帮厨就是他招进来的,自己要站出来保护他。

陈朝一说,“阿爸英语很好,被带走的路上一直用英语跟日本人解释。可能日本人看他真的是一个读书人,就把他扔下了车,让他不许回头,他听到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远,知道这条命捡回来了。”



陈斐然,摄于上世纪50年代

为什么留在南京?

“因为我的工作岗位需要我”

12月23日,魏特琳写道:“一旦交通通畅,我将让F·陈离开南京,因为我觉得年轻人在这里非常不安全。”但陈斐然没有离开。陈朝一的大哥1937年11月24日出生。《魏特琳日记》中记载:1938年2月12日,陈斐然收到了来自汕头的信,得知儿子已经降生。魏特琳写道:“我们在实验学校举行了一个聚会。其间我们吃了上海带来的橘子和爆米花,以庆祝F·陈生了个儿子。”

但陈斐然一直忙于在安全区内奔走,解决免费大米发放的难题,解决红十字会饭堂的问题,整理账目,清点难民人数,为难民授课 ……当他回家见儿子时,已是一年多之后的事情了。1939年3月31日,陈斐然离开了南京。魏特琳在日记中写道,这是陈斐然五年来第一次回家乡,“他的夫人是1937年秋天离开的南京,他确实需要一个假期了”。

陈朝一后来曾问过父亲,那个时候能逃的人都逃了,你为什么还留在南京?陈斐然答:“因为我的工作岗位需要我。”

陈斐然17岁就从广东老家出来上学,一路念到苏州东吴大学(今苏州大学)。大学毕业后来到南京金陵女子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今南京师范大学)工作。一份陈朝一珍藏着的履历表上记载,1930-1933年,陈斐然在江苏苏州东吴大学读书,主修政治,第一副修经济,第二副修教育。1934-1939年,任南京金陵女子大学事务主任。“我阿爸英文很好,他读大二时,受南京金女大校长吴贻芳器重,毕业后到金女大做总务主任。”

陈朝一还记得阿爸在南京拍的照片,就有一张是在金女大的花园里,“和魏特琳、当时南京金女大校长吴贻芳一起半蹲在鲜花前,他意气风发,西装革履,十分绅士。”这次来到南京,亲历父亲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坐在当年一般绿草如茵的草坪上,陈朝一感慨万千,“重走阿爸曾经走过的南京安全区,感受已经是国际和平城市的南京城的美好,这应该是在这座城市至暗时刻坚守在此救助同胞的他们最期望看到的。”



陈家一行四人来宁

资助南京大屠杀幸存者,

从未忘记在南京工作的时光

离开南京后,陈斐然辗转成都、上海、长沙、天津等多地工作,但他和南京的情感联系一直持续。“我阿爸从南京去了成都,在那期间,他还一直资助一对在南京大屠杀中的兄妹孤儿,胡学礼兄妹俩。”陈朝一会回忆,解放后,胡学礼兄妹俩曾到家中看望恩人,“他们不忘我阿爸对他们的恩德。”陈朝一说,阿爸还曾保护过中共地下工作者,但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和家人说过。1977年初,陈朝一才十几岁,家里来了一位客人看望陈斐然,两人用老家的方言回忆着往事。“那个人以前是地下工作者,那一次是来天津出差,顺便看望阿爸的。他握着阿爸的手说,老哥哥,没有你的保护,我没有今天。”

陈斐然从未忘记过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时光。1981年弥留之际,看到电视上吴贻芳,他笑了。“我就问,‘你认识她吗?’阿爸回答‘嗯’,他还说了一句‘还健在,都挺好’。”1981年5月,陈斐然走完了他的一生,享年76岁。



陈斐然(左三)、魏特琳(右二)和吴贻芳(右一)

父亲对子女影响深远,

留下宝贵人生财富

陈朝一的大哥陈朝壮,就是那个出生于1937年战火中的孩子。陈朝一说,“大哥小时候曾经在南京上过几年学,后来在西安上的航天学校,毕业以后一直在做军工。”1965年,28岁的他响应国家号召支援三线建设,从事航天方面的科研工作。“大哥最像阿爸,一生都有大爱。他一年最多只能回来一次,出差的时候路过天津,小住两三天。每次他回来,我们家就像过年一样高兴。”一直到60岁,陈朝壮都在遵义为祖国的航天事业奋斗。2012年,他因癌症去世。

此次陈家一行四人来到南京参加行走活动,陈斐然的外孙女也跟着一起前来。其实早在1985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建成开放后,陈家人就曾到南京寻访。“1985年,在国外看《世界报》上刊登程瑞芳侄女写的一篇文章,其中有我父亲陈斐然。我们都挺自豪的。”

陈朝一印象中的父亲,对待子女从来没有怒气,什么事情都是耐心地讲,只要子女有点滴进步,就鼓励。“所以邻里之间都很羡慕,评价我阿爸:‘你的父亲为人真好!’”陈朝一说,阿爸陈斐然生前常说,好儿女志在四方。他没有给子女留下什么财产,但给了大家良好的品德:“一辈子做人要忠厚,要一身正气。所以我们子女都很感激他。”



家人们回到陈斐然工作的地方

徒步启动后,陈朝一和弟弟陈朝勇徒步前往南师大随园校区内的魏特琳铜像前献花。家里有一本父亲生前留下的老相册,上面有在当年金女大校园内拍摄的老照片。其中有一张是陈斐然和魏特琳、吴贻芳在校园内大草坪上蹲下来拍的合影。时隔86年,他们也蹲在同一地点蹲下来拍了张合影。陈朝一说,“第一次来到南师大校园,看看阿爸曾经工作过、保护过难民的地方,我心情很激动。如果我大哥还活着,今年86岁,能来这里看看该多好。”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张楠

校对 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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